意料之外
作者:黑尾虎      更新:2025-12-24 16:08      字数:5582
  车子从城区开到边界线的人烟罕迹处。
  走过一片开阔的荒地,对面就是一座用铁栅栏围住的铁皮工厂,而通往工厂的路十分简陋,只有车轮常年碾压出来的一条土路。
  诡异的是,刚才进来的路上植被并不算茂盛,而到了工厂门口则四处长满野草,越离得近的地方长得越茁壮翠绿,甚至树都比周围的林木要拔高。
  空气中隐隐传来消毒水的味道。文鸢跟着他们下车,被穆尔德一同带进去。边走,穆尔德侃侃介绍工厂事宜,都是些管理工厂的琐碎事,没什么异常。
  到了工厂大门口,负责看管的保安匆匆跑过来开门。
  铁门打开的声音沉重又刺耳,长久嗡地一声,文鸢才看清楚里面的大致构造。
  和普通工厂没有区别,很大,也很宽阔,中间有个绿色的水潭,看起来很久没有被人清理过。
  路过水潭时,下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划过,泛起一阵涟漪。等文鸢回头去看,什么也没有。
  “怎么了。”魏知珩把她拉到身前,细心问。
  “我看见水里好像有东西。”
  穆尔德笑笑:“哪有什么东西?小姐,你看走眼了吧?”
  文鸢又去看水潭,这次风平浪静,连被风吹起来的波动都没了。她怔了怔,想不出哪里怪异,哪里都觉得怪异。
  她环顾着四周,发现这是个极其封闭的空间,楼与楼之间是紧挨着的,一旦合上了大门,那么就与外面完全隔绝。唯一的出口便是爬围墙和走铁门,然围墙上布满了高压的铁丝网,并且不断地有人在巡逻盯梢,铁门更不用说,十几个人站着的、闲聊的,目光紧紧盯住来往的车辆。
  这群人无一例外全都背着枪,楼里除去走来走去的保安,没见到什么工厂员工。
  文鸢突然停住脚步,她拽紧了魏知珩的手掌,不确定问:“这里不是医院吧?”
  “不是。”见她一脸心事,魏知珩觉得好笑,知道她一定是想了些不好的事。他俯身凑近文鸢的脸捏了下,“这里也有地下室,你要不要…”
  “不要!”文鸢快声打断,生怕他有什么其他的念头,“我不要,真的不要。”
  仓皇的样子把魏知珩逗乐了。看来吓吓她是有点儿用的,比如现在,知道轻重,也长记性了。
  长记性好,只有痛过了,长足记性才能把逃跑的心思断掉。
  “好吧。”魏知珩佯装可惜,叫人把她带下去。
  “我不去,我不想去。我留在你身边就好了,或者,我回车上等你。”文鸢抓紧了他的手,怎么都不肯松开。
  一脸紧张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又可爱,叫人不忍心拒绝。
  不过看在文鸢今天这么听话的份上,魏知珩没打算继续带她进工厂。毕竟连看个比赛都能掉眼泪的人,要是真看见里面的东西,恐怕会吓晕。到那时吓坏了再找医生来看,不太值当。
  说起来,也有点儿后悔把她带出来。
  魏知珩揉了下她脑袋,好耐心地哄着:“好,你就去车上等我。”
  听见他的保证,文鸢才被吴子奇带着往回走。
  铁门又一次打开,停在外面的两辆车子不翼而飞,诺大的荒地空空如也。吴子奇问门口几个保安才得知车子是去加油了,附近有个石油站,不远,来回也才半小时左右。
  现在5点,外面太阳还晒着,吴子奇带着她走进保安亭吹空调,问她要不上他们的车行不?
  外面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,车窗太暗,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。文鸢闻言猛猛摇头,死活都不去。
  “那好吧。”吴子奇只好把她带回去。
  刚从第一个工厂房出来的一行人便看见那慢吞吞走过来的影子。魏知珩皱眉,等到走近了吴子奇才不好意思说:“主席,油箱见了底,车加油去了,文小姐也不乐意上别的车,我只好把她带回来了。”言下之意,她自己要来,跟他没关系。
  魏知珩叫人给她拿了瓶水,喝完,就准备把人安排进工厂的办公室休息。
  喝着水,文鸢眸子一缩,矿泉水在手里被捏得变形。她竭力摇头,看起来对这件事十分抵触抗拒,让穆尔德都纳闷。
  看着两人一高一低地站在太阳底下傻站着,忍不住抽了下唇角。他也真没见过这么矫情的情人。
  魏知珩对她的对抗感到十分有意思:“你在怕什么,怕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?”
  文鸢满眼写着难道不是么?尽管她已经竭力地顺从他,学会不激怒他,但魏知珩这种人难保什么时候有恶趣味,想到什么折磨人的手段也并不奇怪。就像当初一言不合便把她锁在笼子羞辱亦或者研究所里一样。
  他是真的打算那样锁她一辈子吧?如果她永远也学不会听话,魏知珩会像狗一样把她关到死,关到这块倔骨头屈服。
  事实证明,与他对抗不会有好下场,魏知珩向她证明了无数次,每一次以她遍体鳞收场。然后,她会学乖一点。
  文鸢还是摇头:“等会我们会走吧?”
  魏知珩轻轻摸了摸她的脸:“当然要走,不然你还想留下来过夜吗。”
  “不想。”
  文鸢被穆尔德安排着进入旁边一栋小白楼,走之前,频频回头。直至门关上,再也看不见魏知珩的身影。
  穿过走廊,一开门,被里面的人吓一大跳。
  只见沙发上睡着个东倒西歪正打呼噜的男人,握着的手机屏幕亮着斗地主的界面,被窗户外的风一吹,滔天的酒臭味熏来。文鸢忍不住蹙起了眉。
  显然这是个偷跑来睡懒觉的,还以为今天没人进办公室。
  保镖立马过去轰人,那男人揉着脑袋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,爬起来一睁眼还是那副没醒酒的样子,被人架着胳膊起来又瘫软地摔在地上。
  “行了别催,我出去,我出去。”醉汉被保镖架着胳膊,又弯腰去捡手机,草率地塞进兜里。
  从文鸢身边经过时,被绊了一脚,险些四仰八叉摔在地上。刚准备骂她是不是眼瞎,碰上保镖拔枪抵在脑袋上,只好把话全都咽下去,一个劲儿地想干呕。最后被连拖带拽地弄出去。
  谁也没注意间,文鸢捡起了那枚不慎跌落出口袋的手机,藏在口袋里。
  室内仅剩下文鸢一个人。她粗略地审视着房间。
  这是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办公室,仅仅刷着一层乳胶漆,家具陈设也十分简单,一个泡茶的中式办公桌,一个书柜,再有一个窗户能看见外面什么人进来什么人出去。
  然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下,她看着左上角高高挂起的监控,心底陡然沉了沉。
  这里如此缜密设防,她不敢赌监控前会不会有人实时审看,自己刚才的动作有没有被发现。正忧虑着,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,她以为是那醉汉回来了,心脏猛地一跳,慌张往后退。
  结果不是,还是刚才把人拖出去的保镖,过来看她有没有没吓到。
  她哪里还敢留人,只能捂住胸口装得自己被吓得不轻,又问那醉汉现在是什么情况,把人送到哪里去了。
  “人早就睡死过去了,您放心,他不会再过来,门口也会一直有人把守。”
  “嗯,知道了。”
  门关上之前,文鸢把保镖喊住了:“这个栋房子是做什么的?我可以在房子里逛逛吗?”
  黑衣保镖听完她的诉求,犹豫了下,他并未得到其他附带看押的指令,但文鸢如果在房子里出了事,他担不起责任。所以想了想,还是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。
  “抱歉,您不能在这里到处走,还是安安心心等他们回来吧,等会有人送吃的进来。”
  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等他走后,文鸢把门关上。
  过了会儿,果然有人送水果进来,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要走。文鸢又一次喊住了他:“我想上卫生间,能不能带我去?”
  保镖看了看她,这次没拒绝,点头,带着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过去。
  到了卫生间门口,他先进去一格格将门推开检查,确认没有人之后走出来:“这里的卫生间不分男女,里面没有人。”
  随后转过身守着,让她放心,有什么事再吩咐。
  文鸢踏进最后一个隔间,回身又看了眼门口的那高大身影才将门掩上。
  狭小的空间内,文鸢极快地平复心情,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时,小臂还在不停颤抖。屏幕还是亮着的,开了静音模式,电量却没剩多少。
  她铤而走险地把手机偷出来,算是赌上了一切,倘若这一次被发现,等着她的后果是什么,可想而知。她抱着微微发烫的手机祈祷一切都能顺利进行。
  文鸢没敢多耽误,立马点开发送短信界面。万幸的是手机的主人没有打开自动灭屏,屏幕也因此始终显示已解锁界面,她小心翼翼地输入那串熟悉的联系人号码。那些由心底涌上来的紧张,将她此刻逼得头脑昏胀。
  她几乎是颤抖着打下每一字每一句,用最短的词汇来表述自己现在的情况。
  这段时间,文鸢一直尝试着接触外界信息,无论是杂志上的狭小角落的新闻,亦或是卫生间里被保姆遗漏的一些酒店送来的报纸,她都不曾放过,一一仔细地阅读,试图找到更多的信息。可她没办法,她一点办法都没有,魏知珩不让她看电视,不让她出门,她接触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,像只被困死的鸟,连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  好在,她能够跟着魏知珩出去。可24小时的步步跟随,根本无从下手,她不得不跟着魏知珩,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,乖乖地听话。
  也许是上天垂怜,赌场的包厢里,有一张皱皱巴巴被揉成一团丢在角落里的报纸。也许是上一个客人留下来的,没被清理干净,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角落,等待被发现。
  从那一天站在房间门外粗略地听见这一切,她才知道自己错得何止离谱。金瑞从来没有放弃过她,从来没有,他同样过得不好,那些误以为幸福的时刻都是假象,他过得和她一样痛苦。
  所以,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地苟活妥协?
  那些婚礼,那些混乱,那些不堪,全都去死吧。她想不了太多了,只知道被迫锁在一条毒蛇身边的日子,她快要变成一个神经病,变成一个疯子!
  发完让他安心的消息和如今自己掌握的有利的信息情况,文鸢又编辑了一条短信,信息上的内容是让金瑞不要到处跑,别坐车,别乘飞机,就留在柬埔寨,哪里都不要去,什么也不要做,等她去找他,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人在柬埔寨,媒体的聚光灯下,魏知珩绝不敢轻易做些什么。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在媒体监护下,才不会有被暗箱操作的可能。
  结束这一切,文鸢再也忍不住,痛苦地捂住脑袋。她根本不想这样的,魏知珩迟早有一天会把她逼成不人不鬼的疯子,这不是她要的生活,她要走,哪怕死在路上也愿意。
  可现在,连难过落泪的权力都丧失,她还不能崩溃,还需要和一条毒蛇周旋,只有好好活着才会有希望。
  屏幕微微发着烫,熟悉的号码拉黑后再无响应。文鸢深吸一口气,给自己鼓足面对一切的勇气,她怎么可以先倒下,金瑞还在等着她。
  过去好几分钟都没听见冲水声,保镖开口喊她。文鸢从思绪中抽回神,立马摁下冲水键,哗啦啦的水声传来,文鸢才回答他没事。随后利落仔细地将所有的痕迹全都删除,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无误后才摁灭屏幕揣进兜里冲水离开。
  另一边。魏知珩进了制毒工厂。
  这座制毒工厂不算大,但每年的走量很可观,基本可以供应一半的亚洲国家需求。进去时二叁十人在忙活,里面不是大麻加工场,而是新型合成冰毒的实验地。
  魏知珩问:“现在的货全部都换成冰毒了?”
  知道魏知珩会问,穆尔德大方承认了,不只有冰毒,还有海洛因和新型摇头丸。
  说着,边向他解释说大麻需要靠种植采收,谁还干?早就已经不流行了。这是合成冰毒,制造工序也很简单,材料更是到处都能买得到,主要成分就是甲基苯丙胺盐酸盐,添加一些化学工序就能造出来,市面上一半的货都拿的是冰毒。
  他笑:“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流行,比起抽大烟,当然是更刺激又简便的吸毒方式好,比如一根针管,一块锡纸和打火机,一片药就能爽翻天,精神类的毒品才更容易让人飘飘欲仙。”
  “而且你不做这一行不明白趋势情况,现在大麻的市场已经缩减了百分之四十,全都被新型研制的化学毒品代替。买货的人觉得划算,卖货的能更快、更稳定地提供源源不断的货源,两全其美嘛。”
  白色的粉尘漂浮在空中,而角落里有一处被隔绝的地方,四五个人被捆绑着坐在凳子上正在用注射器测试新出来的毒品。被测试的人是抓来贩卖来的猪仔,一部分负责试毒,一部分则来卖血赚钱。
  现场验毒的工序很简单,一名打手攥着猪仔的头发往后用力扯,掐着嘴灌下几颗摇头丸,测冰毒的则要更简单,一枚针管直接往脉管里插入,挣扎得厉害的不听话的直接打进脖子里。整个过程粗暴又残忍。几乎是注入液体的瞬间,那男人眼神涣散,一副将死的表情。
  听着痛苦哀嚎声,魏知珩嫌弃探了下鼻。穆尔德赶紧叫人停手,而毒效也开始发作。
  只见原本身子软趴趴的人突然亢奋起来,浑身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,像只可怜的虾子,血液里好似几万只蚂蚁在爬,撕咬他的血肉,要将他啃得血肉模糊,只剩下一具白骨。
  男人痛苦却又觉得飘飘然,哀嚎声越来越大,他脖子上暴起骇人的青筋,像是要将血管炸开。一会儿又喊冷,被反绑双手只能像条虫一样蠕动着,摔倒在地上磕得四处是血。
  穆尔德又指了指测试摇头丸那几个,面容惨白,一个劲儿地喊冷喊热:“现在摇头丸的货不多,刚做的一批挂在暗网上很快就售空了,这一批比卖出去的那批还要厉害。吃完就见效。”
  他笑哈哈地骂这群毒蛆一个个地不吸毒就像跟要死了一样,还夸张地模仿了下蜷缩在地上的人,捂住胸口心跳加速。只是没让他得意太久,地上的人突然绷直了腿,双目睁大,彻底没了呼吸。
  测毒的人过去摸脉搏才确定他是真的死了。大约是心肌梗或者脑出血,他不听话,才给吃了过量的药。
  穆尔德却很不高兴,连连骂两几句,要重新测试一批,直到稀释好,吃不死人为止。
  要是一次就吃死人,他们生意还怎么做?
  魏知珩始终冷眼旁观。听着穆尔德兴奋地讲述新型毒品的益处,剩下几个没过量的还在那享受毒品的余韵当神仙。
  男人冷不丁笑了下。
  确实。新型毒品是个能暴利的好东西,对于他们而言,何乐而不为?大麻需要从罂粟中提取,每年要等季节采收,出货量时有被把控着的情况,更何况现在金叁角早都已经开始禁毒用,大片大片的罂粟地被铲除,能出的货更是少之又少。而化学研制的成本极小,制造简单,收益却能大幅度地膨胀,相比较起来,没人会傻到去做赔本的买卖。